2013年10月28日 星期一

《我的團長我的團》你是否有勇氣當一名炮灰

 


《我的團長我的團》你是否有勇氣當一名炮灰

他們被稱為「炮灰」,一群沒有生氣、苟且偷生的潰兵。曾幾何時,我不能接受他們的渾渾噩噩、自暴自棄。可是今天,為了給「中國軍人」四個字正名,炮灰們燃起身上僅存的光芒,飛蛾撲火般沖向南天門。

當硝煙散盡,炮灰們終於化為灰土,灑落在那片仍然炙熱的焦土之上,我高舉右手,為他們付出的勇氣,致敬!

沒完沒了的貧嘴,為了蠅頭小利弱肉強食,淡漠了親情和戰友情,泯滅了責任感和同情心。

活著,那怕是於虛度的時光中沒有希望的卑微的活著,就是這些人全部的願望。

初看這部劇,我心裏充滿了失望,儘管我並不願意說出這種感覺。他們不是我從小耳濡目染的英雄,也不是我心中那些為之仰慕的軍人。

我無法接受形象上如此顛覆性的差異。所以,儘管間或之間我也會有所感動,但隨之而來的貧嘴無賴推責抱怨又會讓那種感動中斷。

我始終無法在這種間或的感情之間找到平衡點,所以我也無法讓自己毫無距離的貼近炮灰─就像虞師的精英們無法從心裏接納這些炮灰們一樣,我也無法徹底的愛上他們。

直到三十三集的沙盤大戰,虞嘯卿和龍文章在空前激烈的心理之戰後暈倒,虞師精英們與炮灰之間脆弱的維繫也宣告瓦解。

當孟煩了求遍所有虞師的衛兵卻只得到冷漠;當拖著一條殘腿的孟煩了吃力的用板車拉著龍文章回營房;當虞師的精英把孟煩了塗上日本兵的標記,綁起雙手,跪在街頭,讓他接受老百姓的羞辱;當孟煩了的父親、小醉和炮灰團的兄弟們與精英混戰成一團,我心痛的淚流不止,為了精英們無恥卻貌似正義的污蔑,為了炮灰們承受不白屈辱的卑賤的自尊。

那一刻,我開始痛恨那些虛偽的精英,痛恨自己也曾像那些精英般輕視過炮灰。

我無法想像自己是否能夠承擔起在一次一次與敵人惡戰之後,卻被原本應稱為兄弟的人踩在腳下,被誣衊為叛徒的侮辱─鄙夷炮灰,或許只是因為我們都沒有勇氣去成為炮灰。

懷著這樣的遺憾與愧疚,我開始重新思考炮灰們的故事。


炮灰意味著他們是在一場場惡戰中僅存的幸運者。

他們幸運的還活著,卻也不幸的承受著身邊的人無數次死亡所帶來的記憶。

這份記憶如此沉重,以至於他們本能的回避一切責任,用冷漠和漫不經心搭起一個小小的殼,試圖保護著自己微小的利益。但是心中真實的情感會時時透過那個殼,觸痛他們的心靈,所以他們仍會被愧欠、被孤獨、被絕望傷到。

孟煩了的嘴幾乎把身邊所有的人都損成了炮灰,尤其是龍文章這個假團長。

迷龍打遍了身邊所有的人,除了自己和老婆孩子誰都不在他的眼裏,尤其是單純的豆餅。可是當獸醫離去、當豆餅離去、當團長真的可能死啦死啦,他們卻是最痛苦的人─幾分悲傷、幾分不捨、幾分愧疚,他們在矛盾中掙扎的心情更是讓人心痛。

作為炮灰,還意味著他們註定要成為精英的擋箭牌、主力的鋪路石、政客的手中棋。一旦踏上戰場,便幾無生還的希望─所以他們竭盡力量避免這樣的結果,卻又無法抗拒心中對於勝利的渴望。炮灰們就是這樣在進與不進、希望與絕望、昇華或沉淪的矛盾之間煎熬。

小太爺孟煩了是這群炮灰的代表。他懷著滿腔愛國熱情棄筆從戎,但軍隊一次次的潰敗,讓曾經的熱血青年淪落為而今的老兵油子,空懷抱負無以為國。

他對周遭一切的漠不關心、憤懣貶斥、懷疑防備,源於希望與熱情消逝後的失落與絕望,因為他的聰明足以讓他理解現實與希望的區別。但他的失落與絕望並不意味著徹底的墮落,他曾經懷有的熱情仍保留著絲絲光熱,藏於心底之間。只是他沒有勇氣用一己之力讓那點光熱燃燒于現實之中。

在審訊龍文章的公堂之上,他說出了心裏的話:

「他們這些炮灰誰都不信誰,誰都不服誰,他們也勇敢,但也都軟弱,他一直希望有一個人能夠帶著他們往前沖,誰都不猜忌誰。而這個人真的出現了,雖然他猥瑣、瘋癲,但他攪動了炮灰們早已平靜的激情,點燃了炮灰們早已冷卻的希望,以一種飛蛾撲火般的勇氣帶領炮灰們去贏得渴望已久的勝利。」

 這個人就是龍文章。

龍文章實在是一個過於戲劇化的人物。他猥瑣至極,變賣軍火挖精英們的牆角好讓自己這個團長名副其實;他瘋癲至極,從未打過仗便敢扒下副團座的領章以此拉起自己的隊伍,與數倍於幾的敵人周旋惡戰。

亦正亦邪,時而俗不可耐,時而又透著點「我瘋我癲我狂」的江湖俠士風範。他惜命的很,面對行刑隊的槍口,他絕不會慷慨就義,那副哭著討命的無賴樣子很讓人有種恨鐵不成鋼的鬱氣。

但是他絕非貪生怕死,轉眼之間他又用剛剛討來的性命換來一次帶領一個團在南天門成仁的機會,惜命只因不願為死而死。這種反復無常的性情讓人琢磨不定。因此跟他在一起時,恨他、怨他、不理解他,離開他時,卻又每時每刻的想著他、念著他。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

在周遭上下一心失憶和遺忘的時候,龍文章反而清醒的記得他走過的那一個個已經淪陷為日軍槍下的地方,那一個個 三兩 個字便是一方水土一方人的家園。

別人笑他瘋癲,他也用瘋癲的語言、瘋癲的形體支撐著心中一份偌大的屬於軍人的責任─「沒涵養不用親眼看見半個中國都沒了才開始心痛發急,沒涵養不用等到中國人都死光了才開始發急心痛。」

公堂之上,卸下猥瑣與瘋癲外衣的龍文章用蒼涼的聲音說著人們已經久違的話。家國淪喪,有太多太多的死人,而我們卻被瑣事養著安逸的活了六七年,我只想讓事情是它本來該有的那個樣子。

讓事情是它本來該有的那個樣子,做本來該做的事,如此簡單的道理和簡單的事情,卻沒有人能夠承接得住。哪怕到了現在,「把簡單的事情做好便是最不簡單的事」仍然是一句標語懸掛在某些單位的牆上,成為一種奢侈的期望,成為凡夫俗子們嘲笑卻又無法做到的事情。
所以,要逆風而動的龍文章註定需要莫大的勇氣,承受莫大的孤獨。

在挽留老麥的那場戲中,龍文章幾次張口都許不下不以生命做籌碼的誓言。沒有裝備、沒有足夠的食物,他們所有的僅僅是自己的生命。可他仍然拋不下作為一個軍人應當承擔起的那份責任,哪怕那份責任要讓他成為政客們手中的籌碼,哪怕那份責任要用生命去承擔。

他唯一能為炮灰兄弟們所做的就是挽留住老麥,好讓他的炮灰兄弟們學會保護自己,多一點活下去的希望。他臉上流下的兩行清淚,再一次如烙鐵般燒灼著我的心。

沒人可以幫他,只有他那些不離不棄的炮灰兄弟們,明知結局可能無望,仍義無反顧的踏上戰場,以無比的勇氣燃盡最後一絲光芒。不是為了名利權貴,只是做一個軍人應該做的事。


鐵血師長虞嘯卿的憂國憂民曾讓我非常期望,我期望他能夠與龍文章聯手成就一場青史留名的勝利。可是這份期望最終毀於政客的遊戲之下,虞嘯卿在最緊要的關頭無奈的向權勢政要低下了頭顱,放棄了自己苦苦等待的報國機會,辜負了江對岸苦守的炮灰團。

那一刻我痛惜的看著焦急無奈的虞嘯卿,仿佛看到了在這個虛妄功利的社會中存在著的我們。雖然有時我們都很想成為龍文章,但是明知該與不該,為與不為,卻隔著一座勇氣鑄成的山。 

「很多年以後,我才明白他那的傷心有多麼傷心,他的孤獨是多麼孤獨。」

《團長》離開了,可我總會想起他孤單的蹣跚前行的背影。

「如果我沒有可能成為他那樣的人,吾寧死乎。」

也許我終其一生也不能做成他那樣的人,但我希望我能夠有勇氣跟上他的腳步,做一名簡單卻純粹的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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