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29日 星期二

《我的團長我的團》團長要告訴我們的根本與戰爭無關─郝獸醫4




寫獸醫我會在夜裡哭醒的,我告訴自己,戲裡我痛哭過兩次,一次是獸醫之死,一次是不辣回頭。獸醫之死我足足哭了半個小時,然後回頭看一次哭一場,兩年後再重看,還是沒有忍住。
我一直記得孟煩了的一句話「那雙眼睛是一口井,你一直在裡面打水,終於有一天你發現那口井枯了。」
真的要多謝羅京民老爺子,他演出的獸醫遠比書上的獸醫更為令人信服可親,更為生動準確,因此也就更加令人傷感和難捨。

獸醫是這個潰散的部隊在遇見死啦之前的另外一個凝聚的魂。
在失敗、絕望、饑餓和朝不保夕的人群裡,獸醫是堅持不斷的給予者,他一無所有,但是他竭盡所能,他無能為力,可是他一直記得伸出他堅定的慈愛的悲憫的手————
當你死在異鄉,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當你回想短短半生,全是失敗和屈辱,當一條條鮮活的生命無聲無息蕭然而去,身邊有一個溫暖的,傷心的,無條件關心著你的老人,輕輕的握著你的手,那逝去的一個個靈魂,是否也在死前能感受到冰冷的人世間殘存的一點人間的溫暖呢?
獸醫這個名字從那裏來?
想來這群潰兵在很多時候就把自己當成了一群無所歸依的野獸了吧,他們的獠牙已經退化,他們的野性在長時間的沮喪中變成了譏諷和憤怒,而這群困獸在遇見了死啦以後變成了惡獸,下了殺場,大家要過回平常日子,大家也需要一個能夠把這份獸性壓抑下去的獸醫。
他是能讓獸柔和起來的醫生,是可以把一群困獸、惡獸帶回正常生活的獸醫,他用空空的雙手擁抱著每一個他心疼的孩子,都是他的好娃,都是他的孩子,再乖戾的孩子在他眼裡都有一顆善良的心,他記住他們,愛著他們,然後拉著他們的手,送他們去那些遠的回不了頭的路,他真的是傷心死的。
他真的是傷心死的。
我一直在想死啦為什麼不敢和獸醫接觸,是那雙悲傷的眼睛讓死啦不敢去看吧,其實這些人裡最懂得死啦的除了上官就是獸醫。
死啦是怒其不爭,獸醫是哀其不幸,對這些在苦難的日子裡,艱辛的撿回一條賤命的炮灰來說,在這亂世,唯一對他們的賤命還算在意的,除了那兩個女子,就還剩下這兩個人了——
其實,自己再怎樣喊著炮灰炮灰,誰又願意沒名沒姓的來填這異鄉的土呢?誰又願意真的死的不明不白,化作他鄉的一縷冤魂孤鬼?!
在這種沒有明天的日子裡,在可以計算出來死亡的日子裡,在被全世界不在意的當成數字一點點抹去的等待裡,炮灰們的獸醫,意味著他們可以把一切悲傷和惶恐在他面前宣洩,可以有傾聽,可以有依靠,可以有撐得下去的一點沉穩的忍耐和冰冷的世界給予的最後一點真摯的關懷。
獸醫無求,因為他不能讓他的好娃們沒有了他這個搖搖欲墜的依靠,獸醫悲傷,因為他的無能為力,死啦只好用殺伐和死亡來終止大家一直不得安寧的噩夢,獸醫把這些都算是他的責任,因為最終的,他需要的只是一樣——————他想他的好娃們都能無愧於心,他也想他的好娃們終於有了一個可以支撐起自己的魂。
就像死啦抽瘋似的嚷嚷:「魂呢?魂呢?!」
我更記得的是那雙深得像古井的眼睛:我已經這樣了,你們還要這樣嗎?漫不經心、聽天由命,我看著你們,我什麼也做不了,我真的是傷心死的。
就像我們不算成功的、永遠不會跟我們說出愛字來的、我們一直在忽略著的父母。他們在我們的身邊的時候,我們並不覺得有什麼重要,我們以為他們會永遠在那裡的,我們沒心情沒時間去感覺他們的蒼老和疲倦,也一向覺得他們為我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應該和自然,我們心安理得的享用著他們的關懷、愛與智慧,還經常因為自己的無知和幼稚衝動,去責怪他們的沉穩和經驗,我們輕易的丟開他們的勸誡,不懂得那些東西就算是沒有什麼實際用途,也會是一個愛你的人對你的一份關懷。
直到他們不再有機會在我們身邊嘮叨,我們可能才有機會發現————我們失去的,到底是什麼。
那是一種補不回來的失去,當迷龍和煩啦在祭旗坡下仰望迎著陽光冉冉升起的獸醫,我想,這一生,獸醫的孩子們再也不會捨得忽略身邊任何一個老人。
「不要等一切都來不及。」————我淚眼朦朧的看著獸醫像個天使般升起來,心裡就只有這一句話。
就像死啦嚎叫的:「他還有什麼沒為你們做的?現在別去煩他啦!!」
振聾發聵。
是啊,當他們還在我們身邊的時候,我們怎麼從沒有想到呢?
當我失去了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的身邊,一直有一個折翼的天使。————誰說的?忘了。
但是,是真的。
回想幾十年生活,我也到了快懂得敬畏些事情的年紀了,我的身邊,包括我自己,我們很多人都用年輕歲月傷害過一無所有、卻又對我們真心付出過的人。
其實年少輕狂真是一把雙刃劍,帶來的苦澀與幸福,真是雙管齊下的。但是,人生的河流一直在綿綿而去,我們都要在傷害與獲得中立事成人,很多事情,真是一種無奈。
249用直白的敘述把一種生活常態為我們呈現,掩卷沉思,至少我們應該告訴我們自己和我們的孩子,不管是因為什麼,尊敬身邊每一個值得尊敬的人,愛護每一個值得愛護的人,別忘了,很多時候,我們的拒絕和輕視也是一種無知。
其實很多時候,我在9故作不羈的文字裡看到的是一份急切的心情,就像是一個超級大廚一次性的非要把一席滿漢全席塞給多年吃慣速食的食客,思考過於深邃,內容過於豐盛,遣詞用句過於高級,表達方式過於與眾不同,對於看慣了官面用語的人群,很多食客是會消化不良的。
我不知道249的思考是否需要以一種掩飾的方式來通過那扯淡的檢審制度,至少團長給我的震撼是我用了一些時間才慢慢的剝開那層面紗的。
借古諷今或者借古諭今是千年來中國文人非常無奈的事情,我絕對相信249這部戲有一箭雙雕的想法和作用,至少現在我們稍有些知識的人都因為這部戲正視了一件事情,不管政見如何,不管缺點多少,那群人在那個生死存亡的時代是曾經用自己的血肉共禦外敵的,是曾經在正面戰場上抗擊日寇的主力,不管官僚們曾經做過多少不得民心的事情,那些多年來默默無聞、不為人知的戰士們用七十年的時間,用一生的委屈去承擔不白的駡名,我們的國家是真正的對不起他們的。
在幾乎沒有機會知道這一切的時候,249和康師傅做了一件可以將他們載入歷史的事情,他們以謙卑的態度對待這件為正義和公平正名的事情,在他們看來,這群人一定都有著一個偉大而潔白的靈魂。
絕不僅僅是那些老人需要感謝他們重現了那段被遺忘的歷史,我們的子孫都應該感謝他們,在如此浮躁、如此顛倒、如此人心晦暗的我們富裕起來了的時候,還有這些彰顯著中國的理智和良心的一群人存在,我覺得這個國家只要還有這種人存在,我永遠都不會對人心完全失望,我會永遠記得還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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