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28日 星期一

《我的團長我的團》南部的故事





《我的團長我的團》南部的故事


那個叫立花奇雄的日本聯隊副隊長死在一個自己軍隊炮彈製造的彈坑裏,臨死前他有百分之九九點九九的機會幹掉那個打退了他們十幾次進攻的敵軍首領。

但是那個已經掉進彈坑並且被他用南部槍對準腦袋的傢伙偏偏幸運得不可思議,他得到了那個百分之零點零一的機會活了下來。


然後他用死裏逃生的餘悸與亢奮幹掉了這位副隊長,繳獲了那把有百分之九九點九九機會要他命的南部槍,卸出那顆只有百分之零點零一機會給他一條生路但確實百分之百救了他一命的臭彈。


後來這把辜負了原任主人殺敵之志的手槍被送到了一個看不起它的將軍的手裏─將軍嫌棄它是倭寇之物,只是看在敬獻它的人那無可否認的戰功份上,看在敬獻它的人亂世裏逆水行舟的悲涼份上,勉強收留了它。

但它卻是從此寂寞了─擁有精緻外表的南部後來一直睡在抽屜裏,它的新主人擁有太多武器,無需它錦上添花。

它以為自己會就此沉默,作為一塊被做成槍的廢鐵存在於世,就好像那顆卸下後一直掛在那個早該死掉的傢伙脖子上的臭彈,再也沒有發揮作用的機會。

但是某天,它被它的新主人從抽屜裏挑出來,替換了他平時的配槍。然後他知道了原因——它是一個紀念品,紀念著兩個軍人的初見。

它也是一個交換品,那個死裏逃生的傢伙把他送給了他的新主人,那是將一場傲人的軍功雙手奉上的標誌,它被最有資格擁有它的人轉送給最有權力擁有它的人,一如那場軍功。它知道自己交換了什麼,一條留著去打仗的命和一支留著去打仗的槍。

現在它又要去作一個見證物,見證一場分離。他的新主人帶著他去送別那個早該死在它手裏的傢伙。它知道他的新主人只是想告訴那個傢伙,那一天的情他領了,那一天的情分他記著。

它以為它只是去作個沉默的證人,見證這兩個軍人之間的虧欠與體諒。

它以為它作為廢鐵已經不會有殺人的機會,但是明顯的事實是,有槍的地方,總不太平。作為那個特定場合裏唯一的一把槍,它被用來頂著他的新主人——那是新主人的手下幹的,想救出那個早該死掉的傢伙。

然後那個早該死掉的傢伙接過了它,它又不是槍了,它又只是一塊廢鐵,只能被用來敲他新主人的腦袋。

敲得他的腦袋垂下,這樣算是還了他對那個早該死掉的傢伙的虧欠了麼?

也許那個早該死掉的傢伙要的只是他的低頭吧,他要的一向不多。

又也許,他只是想敲醒那個腦袋的主人,想敲進他說的那句西進,不要北上?如果這樣,他要的又確實太多。

然後它就又回到他新主人的腰裏,它陪著他在外頭等天亮。

天亮的時候它又一次看到那個早該死掉的傢伙,這次他真的要死了,這次有太多的槍對準了他,再多的臭彈也救不了他。

但是那些槍都不適合他。它知道,如果他要一定要死,他會更想死在它的手裏。它是他在戰場上遇見的對手,它能給他很多的回憶,那些回憶裏有他最珍惜的東西。

所以它看著他騙倒所有人,一伸手拿起了它。它能感覺到他握住它的時候非常平靜,那顆臭彈又一次回到了它的槍膛裏,這次是百分之一百的機會,這次不會再出錯誤。

因為這次連那個早該死掉的傢伙自己都決定了——該死了。

於是它和它的那顆臭彈成功地完成了一次射擊,一槍致命─那個早該死掉的傢伙確實很會
殺人,所以他殺死自己的時候特別成功。

它終於完成了它原主人交給它的任務,在它已經換了主人,槍口調轉了方向以後。

它後來一直在困惑,那個漆黑的夜裏,它為什麼無法射出那顆臭彈?

它更為困惑的是,那個太陽初升的清晨,它為什麼又如此輕易要了一個好人的性命?

它一直找不到解答它問題的人,它只是一把普通的手槍,它不知道對和錯究竟用什麼區分

它只知道,殺人有時候不是只靠一顆子彈。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