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團長我的團》一隻妖孽的底線

 
 

《我的團長我的團》一隻妖孽的底線

他是《我的團長我的團》中公認的妖孽，何謂妖孽？

妖：國家出現草木之怪；孽：國家出現禽獸之怪。

愛之者欲其永生，恨之者欲其萬死。

蘭曉龍說，人有三十六種性格，各種各樣取一點，捏合捏合，就成了他。

他說他名叫龍文章，是個游走四方的招魂人，讀了一年的書，戎馬生涯最高軍銜是靠一車響火買來的中尉軍需官，是在死人堆裏學的打仗——打死沒人相信他說的這些話。

因為就連美國人老麥都說：「從來沒有一雙耳朵會被嘴巴說服。」

因為每當他信口開河，都會特別誠懇而詳盡；而他難得吐露心扉時，永遠言語平實寡淡。

因為蘭曉龍喜歡把國軍裏有反骨的軍官，都叫做龍文章！

還是習慣叫他死啦死啦，這也是他自己默許的稱呼。

從死人堆裏冒出來的，永遠死樣活氣地讓周遭不得安寧，逼著炮灰們神經質地隨時準備迎戰，把自己處於死地完全不留後路，言行猥瑣卻刻薄地映襯出別人的宵小庸碌和怯懦。

死啦死啦是一個完全不按理出牌的存在。

 

他懂得幾乎所有制式的武器，可以指導迷龍短點射擊。

他會分辨槍炮來聲，幾乎不用軍事術語，卻能夠成功地帶領遊兵散勇們短兵相接，克敵制勝。

他可以神氣活現地和老外談判，理直氣壯、死纏爛打地向上司索要物資，處心積慮地忽悠別人按照他的部署進攻。

他可以熟練地偵察敵情，繪製作戰地圖，憑眼睛和大腦，運籌整個戰場血脈。

他可以沙盤演兵，打煞整個虞師的精銳指揮部。

這樣的人，如果只是一個補襪子的軍需官，只有老A穿越，才能讓人信服！

在審訊時，如果不是存心惡搞，憑他的口才，至於絮絮叨叨、不知所云得讓虞嘯卿大發雷霆？

什麼讀書人能夠隨口講出「與子同袍」，用《楚辭》來裝神弄鬼招魂？

什麼人能無視虞嘯卿招安的橄欖枝，一眼看透虞嘯卿太過焦慮的好戰心態，堅持打造自己的炮灰團？

他們曾經是一類人！

在上躥下跳、嬉笑怒駡、神出鬼沒的表像後面，深藏著一個歷經滄桑、深思熟慮、訓練有素、信念堅毅的軍人的靈魂！

化身龍文章，一無所有，從頭再來？

想像不出死啦死啦曾經擁有的過去，只看見，他刻意放下的很多東西。

死啦死啦是屬於那種能在嚇死你、氣死你、笑死你、哭死你之間忽悠的人，極具感染力，卻完全罔顧被他這樣感染之後造成的落差。

他遇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打諢插科，見機就上，遇強則強，遇弱則弱。

為了活著，他精似鬼。

他有私心，擁有自己的隊伍，成就克敵制勝的夢想。

所以，他的團，他的弟兄，他的克敵制勝，就是他的命！

對自己人，他瘋瘋癲癲，沒大沒小。

不辣一槍打穿他肩膀，迷龍曾經對他拳打腳踢，煩啦尖酸刻薄不懷好意，對於死啦死啦來說，甘之如飴，渾若無事，不是他心胸寬大，而是這就是他自己手足！

他戲弄他們，忽悠他們，打擊他們，呵斥他們找到自己的魂，訓練他們，折騰他們，然後，再帶領他們去打最難打的仗，拼出自己的尊嚴和骨氣。

他說：「死了以後，大家埋在一起不要嫌棄。」

他把自己的魂傳給了他們，從此他們有了自己的根。

死啦死啦扛上了他們所有人的命和期待。

南天門一場絕戶戰，留下的不僅僅是屍首，也許，就是大家說的，留下是炮灰團的軀幹和靈魂，回來的是殘肢！

對虞師，他一面伏低做小諂媚若娘們，一徑又視若無物，旁若無人。轉換自如，隨心所欲！

因為虞師能夠給予的誘惑：官銜、前程、名利，死啦死啦通通視若無物。不被誘惑，所以不會困惑。

而對於虞嘯卿，對於李冰，對於張立憲、何書光、余治，死啦死啦是個奇異的存在。

率領散兵游勇拒敵於南天門時，他就是一個奇跡，讓據守南天門的大軍信心百倍意氣風發的奇跡。

庭訓間，在「忠孝」二字的法庭下，死啦死啦胡言亂語、唱念做打，不曾留有一點英雄壯志的藉口讓人尊敬，卻偏偏刺的人寢食難安，逼迫人審視自己的靈魂。

南天門絕戶戰，他顯示了一個短兵相接的天才異乎尋常的創造力，把精銳和炮灰們打造成一支為一個共同勝利拼死出擊的敢死隊，在慘烈的戰爭和無助的境遇下，他成了信念的主心骨。

他幾乎成為了戰神！

而這個戰神在乎他的兵！

虞嘯卿在他跟前，無法再演「國難當頭、豈能坐視」！

死啦死啦最終倒下，是因為不願成為一個「伐異」的同黨的命運！

不好笑，歷史一點也不好笑。

抗日名將、遠征軍功臣如衛立煌、鄭洞國、廖耀湘、杜聿明……

他們在抗日時期那些艱苦卓絕、背水一戰的努力，卻在內戰中消耗怠盡！

建功立業、加官進爵，這不是死啦死啦要的東西。

你以為死啦死啦百無禁忌、信馬由韁？不，他的尊嚴，他的是非，他的底線從來沒有變。

是的，死啦死啦一直有底線：「我只是想讓事情是他本來該有的樣子！草是綠的，水是清的，做兒女要盡個孝道，你想娶回家過日子的女人不該是個土娼，為國戰死的人要放在祠堂裏被人敬仰……人都像人，你這樣的讀書人能把讀的書派上用場，我效忠的總是給我一個想頭……」

我們明白為什麼死啦死啦不許潰兵們剝死去同僚的衣服，而寧願自己和他們一樣赤膊上陣。

為什麼因迷龍強迫女人改嫁而要槍斃自己最好的機槍手？

為什麼歷經艱難幫助孟煩了接回父母，逼迫孟煩了去道歉盡孝？

為什麼放不下南天門的千座墳頭？

為什麼讓他的炮灰得活下去？

為什麼因為迷龍的死脆弱成稻草，寧可償還他妻兒一條命？

「我只想讓事情是他本來該有的樣子！我做不到，把假話變成了規矩，把抹殺良心說成明智，把自私說成愛國，把人變成炮灰，把炮灰變成榮譽，把內戰說成無奈，把屠殺說成必然之舉……我平生最快活的時候居然是南天門上的三十八天，因為那裏敵人就叫敵人。」

死啦死啦用自己的死，換回自己炮灰團不再捲進內戰的命運，也試圖換回張立憲余治們、甚至虞嘯卿、李冰們，不被逼著做內戰殺手的命運。

死啦死啦一直不知疲倦地掙扎，而且樂在其中。

讓他死去活來、死樣活氣的機會很少，恰恰逼在他的命門也就幾次：

一是一戰南天門後，領著逃脫的二十二個炮灰殘餘，死啦死啦選擇長跪在迎著敵軍槍彈的河灘頭，因為，他留下了千條命！

二是沙盤演練，他耗盡心機，推翻虞師的自殺攻擊計畫，也是把自己人畫地為牢的驕傲煎熬殆盡，為了生命，他不惜尊嚴，倒下時候，完全脫力！

三是為了存留炮灰團沒有向虞師說出自殺一樣的絕戶計畫，淩遲的是他的心，他的殺敵意志，他的人生目標。所以他失了魂，整個炮灰團也沒了活氣。

四是親手殺死迷龍。他的精神氣兒已經完全透支！

五是被逼迫剿共。

壓倒死啦死啦的不是一根稻草，而是大廈將傾，他再也不能抗拒。

死啦死啦，不管面上他是如何跳脫妖孽，從來不曾屈就自己的信念，不會改變自己的底線。

不管是為了活著，還是為了活好；不管是為了兄弟，還是敵人；不管是為了榮譽，還是功利。

不似孟煩了，在懷疑和猶豫中，用放逐自厭來沉淪；

不似張立憲，單純的忠誠在絕境中消亡蒼老；

不似虞嘯卿，困於時局為前程功業誘惑而放棄信念，妥協求上；

對於死啦死啦，要什麼，一直不曾更改！

他寧可死去！民不畏死，何以拒之？

滄海橫流，我們敬的就是，死啦死啦，偏不改英雄本色。我們願意他永生！